竹原三河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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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其他几个人在电脑后站了一圈围观，一边把啤酒晃得叮当作响一边评头论足。这场景让Mark恍惚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连小伙子们手中肮脏的啤酒瓶都还原得那么逼真——虽然这是不属于他的幻影，Mark跳着级度过的大学生涯冷清得毫无波澜，就像他后来为政府工作的日子一样；相较之下，废都里的摸爬滚打鸡飞狗跳的人生倒是让Mark有了些实实在在的归属感。

……当然这话他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尤其是身后Dustin正带着些微酒意嘲笑他“Marky你是不是太久没碰电脑忘了怎么操作啦”。Mark冷着脸，边敲键盘边抽空丢了个眼刀过去。但Dustin还是说对了一点：他确实陷入了瓶颈。

作为一种数据存储硬件，U盘早在五六年前就已基本退出民用市场，代之以更便携通用的新式存储设备。新设备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在于购买时要用社保号备案，于是隐蔽性更强的U盘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一直在某些灰色区域小范围流传着，后来几乎成了秘密的某种代名词。无怪几个人刚看到时都兴奋得不行，然而，检查后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这东西根本就是空的。

Mark尝试了好几种方法在存储空间内翻找，除了一堆乱码外一无所获。清空内存的人显然同样精于此道，更何况这东西在被遗失的过程中还受了不少物理损伤，饶是Mark堪称掘地三尺，最终也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出更有用的信息——除了一个乱码文件。它显示的不是常见的系统默认图标，而是一张像素极低的图片。

几个人轮番凑上去围观。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张怪模怪样的小画，由一些粗细不一的线条最终组成了一个梭形的闭合图案。

Chris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它像个标志。”他看向其他人，“但我确信自己没见过，我猜你们也没有。”

“也许我们可以把它发上网去问问。”Eduardo喝了一口啤酒，提议道。

Dustin举手声明：“我不觉得自己能从一张几K的图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我也不觉得，”Eduardo耸肩，“可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人见过。”

Mark安静地听着他们对话，空白的脸上露出了微不可查的困扰神色，Eduardo认出这是他在思考；接着，Mark坐直了身体，重新开始敲打起键盘。

半分钟后，一个新帖悄然出现在了废都内部论坛的最上方。

提问：有人知道这个标志的意义吗？[图片]

发帖人：Kirkland4

*

Chris起身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回来就看见Dustin没个正形地窝在破沙发上，抱着一台不知多少年前的游戏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废都的确资源匮乏，好在最基本的提神剂还是供应得起的，在城市的废墟里有时也能搜罗到一些奇妙的小玩意儿，Chris知道Dustin就有收集这些东西的爱好。他深吸了一口速溶咖啡廉价的香气，透过蒸腾的白雾看向对面正自得其乐的Dustin，恍惚间觉得当下的情景和外界的环境对比之违和，简直荒诞到堪称幽默；Chris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Dustin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Chris？”

“没什么。”Chris笑着摇头，用两只手拢住杯子，凑近了汲取些热水的温度，任由微苦的白气熏染进自己的眼睛。

Mark和Eduardo出门去了，把他们昨天救下来的那个幸运的小子护送回家；Chris已经在论坛里发布了消息，跟这孩子的家人取得了联络。

两个多月前，在一个太阳即将落山的傍晚，也是同样的两人架着浑身是血的Dustin敲开了Chris的门。

彼时Chris还不是任何一个团队的固定成员，他认识Dustin半年，认识Mark和Eduardo的时间则更长，但这些都不过是他情报商生涯中必备的交游往来，也止步于此。Chris的职业对信誉的要求使他必须保持不偏不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那天一切规矩都被打破了。看见面色惨淡、呼吸微弱的Dustin第一眼时，Chris的心脏差点当场停摆，这种一脚踏空般的坠落感他此生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他只记得Eduardo急急地喊着“我们听见枪声时正好路过地上到处是血Chris拜托你帮忙看看他”，还有Mark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跑前跑后递纱布酒精时苍白的脸。好在Dustin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上的失血量并未危及生命，Chris还大着胆子抽了一管Mark的O型血应急，三人忙活大半夜总算抢下了一条命，最后横七竖八地在Chris家地板上挨了后半宿。

Chris后来也疑惑过为什么Mark两人要来找他这个半吊子水平的救急型医护人员，而不是废都最专业的医生Erica。或许是因为Erica加入政府军后很少露面，而他作为一个情报商的一大缺点就是没什么隐私以至于任何人都能轻易闯上门来——但无论如何，Chris还是很庆幸、甚至很感激他们最终选择来到他Chris Hughes的门口。

也是这一次后，Chris重新认识了Mark和Eduardo。他合作过废都大半的队伍，这其中愿意在最危险的黄昏时分对萍水相逢之人伸出援手的大概寥寥无几；这种高风险无回报的天真之举或许会被那些信奉达尔文法则的老兵油子们嘲笑，但于Chris而言，却是意味着他终于在废都里找到了能真心信任甚至求助的人。他知道Dustin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不会在伤好后死活黏着Mark他们不肯走……尽管这小子在耍赖的招数上可能是幼稚了点。

“……Chris？Chris！”

回过神来Chris才发现自己在对着咖啡杯微笑，那边的Dustin听上去有些担忧；他略为尴尬地喝了一口咖啡作为掩饰：“怎么了Dustin？”

“有人回复了，”Dustin指指他的电脑，“刚刚消息提示响了一声。”

才偷懒了片刻的前情报商人叹了口气，收了收飘散的思绪，走到电脑前开始工作。

只看了一眼，Chris的脸色就严肃起来。

他打开通讯：“Mark，Wardo，能听见吗？我收到一条回复，Winklevoss兄弟约你们在安全区见一面。”

*

接到Chris的信息没多久，Mark一眼就看见了等在下一个街口中央的“ConnectU ”三人组。事实上想做不到这一点也很难，Cameron Winklevoss和他的双胞胎兄弟Tyler都是身材最为魁梧的那一类人，而他们的搭档、印度裔的Divya Narendra也不是什么小个子，一起往路中间一杵实在很引人注目。这支队伍在废都相当有名气，但作为竞争对手就并不令人愉快，何况Mark不喜欢他们有时过于傲慢的作风。

“嗨，Mark，Eduardo。”看到他们走近，兄弟俩中年长的那个，Cameron，开口招呼道，“好久不见了。”

“嗯哼。”Mark不甚热情地回复；他微微弓起背，流露出些许防备的姿态。Eduardo上前一步安抚性地搭住好友的肩，感受着对方僵硬的肌肉在他的触碰下放松了少许，谨慎地开口：“好久不见，诸位。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Tyler看了一眼他的兄弟，“Cam在论坛里看见了那个帖子。关于那标志，我们碰巧知道点会对你们有用的信息——”

Cameron接口道：“——为了还你上次的人情。”他向Mark点点头。

Mark耸肩：“举手之劳。”

Tyler瞪着他，但没再多说什么。“我们以前在一场学术讲座的PPT上见过那个图案——”

“——曾经是长岛一个研究小组的最初使用的徽标，不过很少有人认识，他们早换了新的。”Cameron补充。

“研究小组？”Mark敏锐地重复道。

“他们实验室*原来在城东，”Divya说，“我们尝试着靠近过那一带，没有成功。”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目光阴郁起来，“虽然这与我们无关，但还是奉劝你们过去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有那么一时间空地上陷入了一片静默。接着Tyler开口道：“这就是我们能告诉你们的所有信息了。”他简单地冲两人摆了下头，“再会。”

Eduardo微微颔首：“感谢你们提供的帮助，再会。”

Cameron看起来仍有些犹豫和不安，他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在孪生兄弟的催促中转身匆匆离去。

Mark目送着三人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和身边的Eduardo对视了一眼，在对方暖色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绷紧的面孔。

他敲了敲耳机：“你听了吗，Chris？”

“全部，”电波里Chris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凝重，“Mark，等你和Wardo回来，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这事。”

tbc.

*原型是冷泉港实验室，端了这声名赫赫的地方让我于心很不安，于是打个码

感谢政委的校对 @矩阵良 ，和不嫌弃之恩qwq

一个寂寞的碎碎念：CD的暧昧氛围写得我自己满脑子粉红色泡泡，可要是没人看出来就糟糕惹_(:з」∠)_